李敖当总统

－奕　豹－


　　人没有机会，实为憾事。志士能人难酬壮志，与人与社会与历史，乃为一大损失。

　　海峡这边有个当过水电部副部长的李锐，空负了满腔热忱满腹经纶，四十正当年便成了右派，等从秦城出来，二十年过去了。不然的话，据说可以与周恩来比美。

　　海峡那边的李敖要比李锐潇洒的多，在我印象里总是一副“小李飞刀，千刀万里追”的模样。最近读了“李敖回忆录”，在他１９９７年作的自序中，他写道：

“古人讲三不朽：立德、立功、立言。……（我）崛起于乱世，因无机会，台湾又小，故乏事功足述，但在立德立言上，却自喜成就非凡。不过活到六十二岁，虽人老心不老，毕竟宝刀渐老；虽无可无不可，但毕竟力难从心，尴尬之情，不可掩也。”

　　读来令人不胜感叹。

　　关于李敖，我同意何飞鹏的远观：“一个当代具有特异功能的人，博览群籍，巨笔如橼，指责当道，不惜坐牢；挑战禁忌，不肖媚俗；朋友多，敌人多，女朋友更多。……一生充满了曲折变化、高潮起伏、快意恩仇的故事。”　　关于李敖，我更同意何飞鹏的论断：“如果台湾社会没有李敖，政治言论是不是充斥谎言与教条？如果没有李敖，四九年之后的台湾产生引领风骚的大师级人物的期待，是否就此绝望了呢？如果没有李敖，台湾大众对司法系的痛恨和怨气，将完全找不到抒解。如果没有李敖，台湾无耻的政客们，是不是更为所欲为呢？如果没有李敖，台湾社会肯定无趣很多，李敖已是台湾社会重要的一部份！”

　　我常为李敖的的情怀所动－－“不止台湾出了个李敖，而是中国出了个李敖。李敖是真正大陆型的知识分子，虽然我象拿破仑一样在厄尔巴岛上、在圣赫勒拿岛上，但我总归是大陆型的人。也许多年以后，我会魂归昆仑之西。……我真正的大陆故乡其实在昆仑之东，但昆仑之西是大陆的根、大陆的动脉，虽然那个根那个动脉，已是一片浩翰、荒凉与死寂。我最佩服唐三藏西天取经，他偷渡出关，直奔昆仑之西，面对一片浩翰、荒凉与死寂，在这种气氛里孤军奋斗，真是中国的第一豪杰。

生错了时代、弄错了地方，使我这西天取经的人物，沦落成东海布道，而且布得天怒人怨。但是我还是中国第一豪杰，我一点也不怀忧丧志。”

　　象这样的人物，我真希望历史能给他一个“三不朽”的机会－－立德、立言并且立功。

　　天似有情。

　　１８日台湾特稿“政坛地震，李敖拔剑入江湖”报导了新党推李敖为总统候选人参加台湾的新世纪总统大选。

　　新党召集人李庆华说了新党的理由：
　　1）学识渊博，有宏观视野，口才好，具战斗力。
　　2）对台湾民主化有重大贡献，甚至为此坐牢多年。
　　3）长期以来揭发弊案，为弱势团体小市民代言。
　　4）反黑金，反台独，坚持社会正义。
　　5）是新党的支持者。

　　选民们有了与读李敖“千秋评论”丛书、看李敖“笑傲江湖”节目时所截然不同的期待。因为“对其他四位参选者来说，李敖的参选无疑是一场灾难，没人算的准李敖那挺扣下扳机就无法停火的机关枪，什么时候会瞄准自己，瞄准什么部位？”

　　台湾人很幸运。

　　因为在这次总统大选中，无论谁当选，李敖都能把这家伙的社会承诺提高到类比耶稣的地位、把当总统所寄翼的好处降低到频临破产的水平。李敖有这个本事，他不仅仅是挺机关枪，他还是个剥裤子的老手。从国父、总裁，到经国先生到李总统登辉，没有一个不被剥得精赤条条并高举双手。

　　台湾人有眼福。

　　民主好是好，但在民主社会想过过参选的瘾，银行账本上就得有六七个甚至是八个零的突破。而李敖有可能再破一项“吉斯尼”世界纪录，因为他的竞选经费是一毛不拔（花），用他的话是，不用新党一毛钱，也不花自己一毛钱。在竞选方法学上，李敖准备用发达的现代媒体把政客们用惯的“标语，旗帜，扫街，作揖拜票……”的那套打它个稀哩哗啦。这是不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革命？这是出了钱也难看得到的好戏。

　　“用第一流思想家来为大家洗脑，为全民指引正确的民主方向”，李敖志在必得，“搅局”是搅定了。

　　朋友戏话，李敖“搅局”有如在拍卖行中为物主抬举售价。这当然是“善”霸义举－－不能让这些家伙轻轻松松地当上总统，得在他们头上套上锁链，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为老百姓干活。但是如果总统的“售价”被李敖抬得过高，这四个家伙划算着当这总统实在没什么功利油水，一起来造个越位战术：我们不当了，您来吧。

　　李太白当皇上，鲁迅当总统，巴金当军委主席，能行吗？

　　戏话戏说，如果李敖真的当上了总统，他的建树怕是他所有前任所不能望其项背的。

　　李敖不是一般的文人，他的口才胜似他的文才，这两才相加相乘，在新闻发布会或记者招待会下不了台的，该轮到了发问的无冕之王。

　　李敖不是一般的文人，不象大多文人，生活不能自理全靠他人照料。李敖事无巨细，亲手整理的井井有条，去看看他的资料、书库和厨房，其管理能力一斑可见全豹。

　　李敖不是一般的文人，不象大多文人感情冲动意气用事。李敖有相当的可与专业人员譬美的法律知识，他骂遍天下名人，却安然无恙，他打的官司难以指数，赢的官司数以亿元。相比之下，耶鲁法学院毕业的美国总统克林顿赔钱丢人输官司，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
　　李敖不是一般的文人，不象有些文人自鸣清高，不食人间烟火，或追求书写得吐血而死的那种境界。李敖有他关于经济管理的理念和实践，他有名言：

　　“我虽然为了真理，勇往直前，但也绝非暴虎冯河式的血气之勇，而是谋而后动的、先立于不败之地的。有勇气、不怕孤立，都得有它的支撑力量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经济基础。在这方面，我是精明的‘个体户’、‘单干户’，我讨厌穷酸潦倒。佛兰克林说口袋空的人腰挺不直，我能挺直腰杆，与我薄有财富，可以不求人、不看老板脸色、不怕被封锁有绝对关系。……每见有些穷光蛋奢谈抱负，我就鄙视他们。这种人，连一己生计都弄不好，又何能独往独来做独立的人呢？一个人行有余力，才有资格做志士仁人，否则只是满身烟味、满嘴酒气的吹牛Ｘ的家伙而已。”

　　李敖不是一般的文人，不象有的文人见利忘义骨头轻得很。他的实践与他的抱负相映生辉－－“总想用一己之力，追回那浪漫的、仗义的、狂飙的、快行已意的古典美德和古典世界……。”他在军事戒严的一片萧杀之中，为落难朋友慷慨解囊仗义执言，无异于侠客骑士。

　　李敖不是一般的文人，他曾是军人曾为阿兵哥们所尊重的预官。“……军队的生活更凝固了我的思想和悍气。因为不是国民党员，我在野战部队中吃过一般预备军官不太容易吃到的苦，可是我很坚强。一年半从戎投笔的生涯在我的生命里掺进了新的酵素，它使我在突然间远离了学院、远离了书卷、远离了跟民间脱节的一群。在军队生活里，我接触到中国民间质朴纯真的一面……。”

　　李敖不是文人，用文人来定义李敖是一种分类学上的错误。

　　他是作家教授演说家，他是律师军人会计师。４４年之前在台大，李敖的老师扬言不让李敖国文及格，他的老师的老师说话了，“李敖的国文不及格，谁的国文及格呀？”同样，如果今天李敖不够格当总统，那么谁能够格呢？　　“一个正确的人活在一个错误的地方”，李敖说他的人生未尝不是一场悲剧，但他尽量把它演成喜剧。５０年来，在台岛历经三朝的沧桑，６４岁的李敖登上了竞选总统的舞台，我希望他能成功，希望这能成为他多姿多色一生中的又一华彩篇章。

　　ＴＡＫＥ　ＣＡＲＥ，李诽谤第一，李总统第二。


***

【秋早文学 书库目录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