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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作为一个屠夫,陈江水是行内的一把高手,据说他十岁出头到“猪灶”来打杂后,很快就有操刀的机会。他第一次执刀,握着一尺多狭长的尖嘴刀,一刀插进猪喉咙,快、狠、准,连手都不曾颤动一下。猪灶的屠夫们叫他“杀猪仔陈”,除了戏谑他整治女人,不无也有称誉他的一手功夫。
  多年的屠宰工作,使陈江水一向有早起的习惯,洞房花烛夜后,仍不例外,三点多钟,天还一片昏黑,陈江水就已起身,看眼昏睡一旁的林市,也不曾叫她,兀自穿戴好,随身携了屠刀,到陈厝中心的小市集用早点。
  赶早的卖面茶老人,已来摆好两张破竹椅,响起一把大水壶,看到陈江水,热络的招呼,还不忘恶戏的问:
  “女人娶了还来照顾老主顾,舍不得她早起,真是会疼惜。”
  陈江水笑骂声干,不曾言语,接过面茶,蹲在地上很快唏哩呼噜的喝完两碗,起身穿过陈厝前往猪灶。
  猪灶设于鹿城南。在一大片稻田中,有一条小路可以从鹿城闻名的风化区“后车路”直蜿蜒下来,通过稻田再经一片很大的池塘,就是猪灶。电力使用传到鹿城后,镇民在附近盖了一座发电所,可是仍少人迹,加上猪灶附近小路两旁种植的竹子直扑向路中,拥挤得路面越发阴惨。风大的时候,竹叶一阵悉悉索索,衬着月光照射洒落地上的不齐暗影,阴森森的,和邻近的池塘和猪灶,一直是鹿城传说中出鬼的地方。
  陈江水对这些鬼怪并不顾忌,自从小时候家里穷吃上这口饭,他和许多杀猪为业的人一样认为,杀猪残害生灵要真得下地狱,地面上有什么鬼怪,也没什么可怕,大不了跟着走。
  然而,信仰和祭拜仍是必要的,在猪灶的人口处,即有一块一丈多高的巨石,上面刻着“兽魂碑”三个大字,刻痕还以红色填染,愈发字迹清楚,石碑前有个香炉,每天香火不断。除每个月固定的拜拜外,逢七月十五的普渡和打醮,更有大规模的祭祖。
  过兽魂碑,猪灶是栋成L型的砖房,中间一长排通间才是屠宰所在,右方衔接的较小房间,用来作打印和其它用途,屠夫们也大都将私有物放在此处。
  陈江水到猪灶,例行的会先到小房间,在这里主要为换上一双高筒橡皮鞋,至于围于身前遮挡用的布兜,陈江水不一定使用。多年的屠宰经验,陈江水已少有机会任猪血沾染上衣服,倒是屠宰处地面上始终漾着一层水,不穿高筒鞋就十分不便。
  收拾停当,陈江水从一道相通的门到屠宰处,一阵熟悉的辛辣腥臊气味迎面袭来,精神为之一振,陈江水昂起头,重重的踩着脚步走入屠宰处。
  入口右边一口水井,早有妇人们聚集着打水,几只猪仔,四只脚被紧紧捆绑着躺在地上,周围四散着几个男人,由于时间尚早,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搭。除了猪灶的几个帮工,就是摆肉摊的,他们运来猪仔,不自己屠宰,但也留下来监工。
  看到陈江水,纷纷打了招呼,儿个帮工怪声呼叫,有个住陈厝庄附近的老邻人,一拳往陈江水下体捣去,笑着大会问:
  “说来听听,你女人如何?”
  “当然很爽啦,不比‘来春阁’金花那个破布袋,底都不知在哪里。”一个肉摊贩子,故意摆了个极正经的脸色,评理似的说。
  一伙人轰的大声笑了起来,一个中年帮工,艳羡的说:
  “有个女人,免作罗汉脚,有吃有睡,实在是有够崭。”
  另个怪叫接道:
  “崭什么,崭得今日这款没精没神又险来不及。”
  众人再度大笑,而陈江水任凭怎样笑骂,照例不曾回说,只连声笑骂干、干不绝口,但一双陷在肉里的小眼睛,早笑眯成一条线。
  好一阵喧闹,看看时候不早,帮工才不舍的到一旁,两三人合力将一只猪仔从地上提起,一声吆喝,放到砖砌的台子上。台子离地有三四尺高,台面砌成浅浅的V字型,猪仔一侧放上去,脖正好窝在切口处,四只脚又给捆住,猪仔很难翻过身来,当然也不可能乱窜了。
  可是,显然已预知将会发生什么的猪仔,这时不仅大声号叫,还引得地上的猪仔一齐惨号。猪号连声中,一个帮工突然拔高声音朝陈江水喊道:
  “昨天你女人是不是也这样叫?”
  陈江水这回没再骂干,扬起手中的尖刀作个刺人的比划姿势,一伙人笑得东倒西歪,还有人捧着肚子直呼阿母。
  就这么一疏忽,连声惨号并尽力挣扎的猪仔,几乎翻身滚下台来,帮工们忙出手按住猪仔,还好V型切口的斜度较平台好着力,纷乱一阵即又就绪。
  陈江水这才走上前去,左手握住猪嘴,将整个猪头往上掀,露出喉咙脖子处,也没看到他右手怎样举起来,一把一尺多长的狭长尖刀,已切插入喉口,随着猪仔拔得失高的惨号,刀口向下拖割两寸多长,刀一抽回,血即大股的喷出来。
  这是陈江水的时刻,是他凝蓄一整个早晨的精力出击,当刀锋没入肉与血管,当刀身要被抽离的那一刹那,血液尚未喷涌出,一阵温热膻腥的气息会先扑向握刀的手。一当这温暖如呼吸般的气息一轻拂上来,不用见血,陈江水也已然知晓,他又圆满成功了一次。
  可是那个早上,那刚过完新婚之夜的早晨,一阵持续的昂奋骚扰着肚腹,加上夜里不曾睡多少时间,陈江水总感到精脉虚弱而至举刀的手显现迟疑。陈江水深知,他的一刀下去,决定的不只是猪仔的死亡命运,还有那一刀下手的位置、深浅,都关系着这头猪仔的肉身价值——头血放不干净的猪仔,肉呈粉粉的尸红色,极容易被认定是死后再屠杀的猪仔,是买卖猪肉的大忌。
  幸好那天并非初一十五或王爷生日,待放血的猪仔不多,陈江水竭力凝住精神,以过往多年的屠宰经验,也不曾出什么差错,只握刀的手却汗湿滑腻,像满满握了一手温热的猪血。
  舒口气从猪灶出来,时候尚早,不过七点多钟,阳光亮花花的洒满四处,一出猪灶,陈江水依多年的习惯,信步就往“后车路”方向,待走到池塘边,才想到家里有个刚娶的女人,略迟疑是否像往常一样到“来春阁”去睡金花的热被窝,再一想到夜里林市的呼叫,兴致的绕过另一条路走向陈后。
  回得家中,林市显然刚起身,正背对着门依床梳头。陈江水留意到,那消瘦的女人竟有着一头滋密乌滑的长发,立即快步从背后上前,一把抓住林市的头发在手里略一把玩,再用力往下掀,林市惊呼一声仰躺下来,陈江水整个人也顺势压上去。
  原出声惊叫的林市看清是陈江水才暂时止住声,陈江水又已动手在脱她下身衣裤。会意到将要来临的,林市尽力挣扎井大声喊叫,然而陈江水反倒像受到鼓励的越发恣意起来。
  这一次陈江水要的时间不长,他只是恶戏的凌虐林市,看着女人承受不住的在他下面号叫,得意的眯起陷在肉里的眼睛,喝喝干笑。
  当最后那一刹终得来临,陈江水知觉并没有多少东西喷洒出来,但晨间郁沉在肚腹的积气,骚扰着他令他手心出汗的不安,却像霎时间全排放掉,整个人爽然的轻快着,并在极度倦怠中睡过去。
  下肢体的疼痛使林市爬起身来,以手一触摸,点滴都是鲜红的血,黑褐的床板上,也有已凝固的圆形深色血块,血块旁赫然是尖长的一把明晃晃长刀,是陈江水临上床时随手搁置的猪刀。
  林市爬退到远远离开刀的一旁再躺下,下肢体的血似乎仍瀑瀑滴流着,林市怕沾到衣服不敢穿回衣裤,模糊的想到这次真要死掉了,但在倦怠与虚弱中,也逐渐昏昏睡去。
  被摇醒已是日午,阳光透过房间的唯一小窗刺痛林市的眼睛。有人端着一大青碗饭菜站在面前,林市忙出手接住,才看清站在床前的陈江水。
  虽是昨天宴客剩的隔夜菜饭,仍有大块鱼肉,林市在饥饿中吞咽下有记忆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餐饭。吃完后才留意到陈江水一直以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,林市低下头来,发现下身衣裤褪到足踝,自己竟是赤裸下身吃完这碗饭的。害怕陈江水会再度来袭击,也惊恐于自己的裸身,慌忙把衣裤拉上坐在床上仍不敢下来。陈江水再看她一会,交代一句他要出去一下,转身即大步出门。
  林市再在床上坐着,直到确定陈江水已走远,才一脚跨下床来,怎样也没料到一张开下肢体,竟是疼痛难当,忙以手捂住弯下身来。撕裂般的痛楚慢慢减退,好一会林市直起身,再不敢大步跨动。
  拖着细碎的步子在屋内四处走走,林市感到陌生。用土块堆叠起来的房子虽在正午时分,仍然相当阴湿;凹凸不齐的泥土地面上,也泛着湿冷的水气,唯有的两扇小窗紧紧关着,到处有一股浑重的霉味。
  总共只有一房一厅用布帘隔着,再加上一角摆设锅灶处算是厨房,林市没几步路很快的就走遍,原还不知要干什么,看着四处灰尘、脏乱东西乱堆,林市以在叔叔家操作的勤快习惯,找来水桶与抹布,一一擦洗起来。
  也不知过多久,有人进到屋子,林市以为是陈江水回转,慌忙想走避,听到有个拔得尖高的女人声音唤有人在家否,林市应了一声上前,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女人,肤色沉黑,是陈后打鱼人惯有的颜色,脸上皱纹重重,头发雪白,在脑后绾个鬏发,整个人看来十分利落。
  “我住你们隔壁,人家叫我阿罔官。”老女人说,她一开口,一嘴牙齿俱在,白森森的像从别人嘴中套用来的假牙齿。
  林市退缩的站在一旁,也不知让坐,倒是阿罔官自己在厅内的两张竹椅中,选择靠门的一张坐下。由林市的名姓、家人问起,几乎问遍林市的祖宗八代,才转了话题,秘密的、压低声音的透露:
  “实在我是认识你阿母。”
  林市迟缓的抬起头看着阿罔官,而阿罔官又突然想到什么的接下大声谈起陈,说他人不坏,就是干了杀猪这个行业,以后下地狱猪仔会来索命,难逃开腔剖腹、浸血地这些刑罚。
  老女人绘声绘影说着,仿若她亲自一旁看见,却不见林市有何惧怕反应,有些索然。换转话题接着说要林市时常同她到陈府王爷拜拜,好替陈江水消除部分罪意。否则以后下地狱夫妇同罪,妇人也得担待。
  这回林市张大眼睛,惊恐的很快点头答应,阿罔官面露笑容,宣了一声阿弥陀佛,十分欣慰,伸手探人洗得泛白的一件青布大祹衫口袋,摸摸探探许久,拿出一张黄褐色的油纸,小心仔细揭开,里面包着一小圈黑色膏药。
  “喏,这个治伤口最好,拿去用。”老女人暧昧的笑着,眼神嘴角泛着怪特的羞赧春意,又强自装作若无其事。
  “听到你昨夜和早上那款大叫,我心中直念阿弥陀佛。”她说。
  立即的红潮涌上林市双颊,低下头来,也不好意思去接那膏药。
  “拿去,这又没什么害羞。”
  阿罔宫拉起林市的手,将膏药塞到林市手里。
  “你阿婶先前没教你?”
  林市茫茫的摇摇头。
  “没阿母的孩子,真可怜。”老女人一面嘟喃一面站起身来。
  “我要走了。”她说。“讨海的要回来吃饭啰。”
  林市目送阿罔官走远。她缠过又放的脚也还不小—,一原不是缠成什么三寸金莲,放了后也几近乎有一般女人的脚长。但走起来还是不大利落,每跨下一步,都好像得把脚整个提起来再放下,趑趑趄趄只能小步朝前,因而看来好似相当辛苦。
  林市愣愣坐着,看着阿罔官的身影拐向左边不见,看着天日慢慢沉暗下来,手中捏着那膏药。下肢体的痛楚已不是十分强烈,这许多年来,林市也不大去珍视疼痛,忍着总就过去,可是那阻塞着什么的扩张感觉,令林市不安,林市惊恐着想到昨夜。
  两行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,林市举起手以衣襟拭擦,泪水再涌聚上。心底也并非特别哀伤,只不知为何泪水不断,林市怀带诧异与不解的静坐的流泪,直到看见陈江水从远处逐渐走来。
  最始初林市并没能认出陈江水,只知是个男子,走在屋外一大片海埔空地,走了许久在距离上似乎没甚进展,那海埔空地应该是延伸向海,但在远处为一丛丛芦苇与几棵小树遮掉视线,因此只成一方绵长的灰黄空地。不长草的地面上有累累卵石,十分荒芜,特别是黄昏一刮起鹿城特有的海风,漫天旋动一阵黄沙,衬着背后天空的一轮巨大红色落日,更是荒清。
  就在海埔地天边的红橙色落日下,林市看着陈江水朝着走来,心中模糊的想着这个男人就是人家所说终身的依靠了,可是究竟依靠什么,林市一时也没能想清楚。只能看着红色落日下,她的男人走在满是卵石的灰黄地面上,先是没什么距离进展的感觉,再一令人清楚可辨后,很快的就已到了门前。
  本能的,林市起身躲避。陈江水一脚跨进屋来,看瑟缩站一旁的林市,再看搬动过家具的四周。没什么表情的说声“那还没煮饭”,布帘一掀,走到房里去。
  林市这才赶快一旁取来稻草,引燃生火。熟悉的工作让林市心安,揭开锅盖看到还剩有大半锅昨夜吃剩的“菜尾”,林市几乎是快乐起来。
  用稻草闷了饭,把剩菜热了,听到陈江水从房里出来的脚步声,林市忙将一锅剩菜端到竹桌上,拿了碗回身要盛饭。陈江水呼喝一声不必了,走上前来从立于墙边的竹柜子拿出一瓶“白鹿”清酒,由林市手中接过碗,满满倒了一碗,仰起头先喝一口,才端着碗坐下。
  自顾连连喝酒与偶尔挟些菜吃,陈江水吃喝了好一会,才意识到林市还无措的站在一旁。
  “你不吃啊?”酒兴中陈江水大声说。
  林市这才到厨房满满盛了一大青碗蕃薯签饭,也不敢到桌旁坐下,站着三两口和着锅底一点剩汤,很快吃完,看眼陈江水正举着碗喝酒,毫不曾在意她。林市偷偷又添了一碗饭,尽量压得特别密实,这回放缓速度,先将蕃薯签吃完,留下小半碗米粒,仔仔细细在嘴里嚼了又嚼才吞下。
  虽不是十分饱胀,也吃得差不多,林市不敢再去添饭,挨着灶旁站着,不一会,身子顺势滑溜下去,蹲在地上靠着灶,暖暖的温煦,林市昏昏的半睡了过去。
  陈江水一径自顾喝酒,几碗清酒下肚,嘴里咿咿呜呜哼一两句不成词的调子,偶在会意处连成词,也顺口唱上几句:

     二更更鼓月照庭 牵娘的手入绣厅
     咱今相好天注定 别人言语不可听。

  唱哼着,一只脚还点在地上,抖啊抖的,不时配合曲调拍打,有一会后偶低下眼来看到喝空的碗,才骤然停住尚哼在嘴里的字音,暴喝一声:
  “死到哪里,不会来倒酒。”
  林市猛然醒来,过往也不是不曾被如此呼喝,立即装作若无其事,很快站起身,尚不知为着什么,本能的就等待吩咐的向陈江水走靠过去。
  陈江水顺势一把搂住林市的腰。
  “来,臭贱查某,陪我喝酒。”
  林市这才知道叫她的目的,却已逃不开身,恐慌中顺从的拿起酒瓶倒满一碗酒。
  “喝,喝喝。”陈江水语意不清的说。
  林市接过来,尝一口,冬寒时偷酒御寒,林市得以挡过许多寒天,私酿的浓白粘稠米酒,入口呛喉,都曾尝过,那清酒自不在话下。
  看到林市毫无困难的一口饮下酒,陈江水反倒有些意兴索然,回手一挥:
  “去,去,滚一旁。”
  将林市推出好几步,林市一个踉跄,跌坐在地上,陈江水呼呼喝喝的笑了起来,从口袋抓出几个铜钱,向林市脸面掷去。
  “老子今天赢了,赏你这个臭贱查某开苞钱。”
  林市惊恐的爬回灶边蹲下,也不敢去捡四散的铜钱,自是不敢再睡、将颊贴依着灶墙红砖。不知是因喝了酒,还是夜迟了,那灶温热感觉竟慢慢淡去,只留脸颊一阵薄薄热意。
  陈江水倒未曾有进一步举动,只仰起脸喝干碗底的酒,打个饱嗝,不曾看眼林市,起身蹒跚的走入房内,没一会,响起巨大的鼾呼声。
  林市仍窝藏在灶边不敢动,耳边听得陈江水的鼾声一沉一落,音量逐渐均匀,高起处呼呼的直往外吹气,仿若受了几千载的沉冤,一径的在这时要吐尽,林市听了一阵确定陈江水已熟睡,从灶边翻爬出来,伏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搜索四散的几个铜钱。
  外面的天夜早全沉暗下来,屋内一支五烛光的灯泡昏昏的有点微光,林市借着不清的视线,多半凭着本能的直觉与触摸,很快拾起几枚与地面泥土颜色相当接近的铜钱。仍不死心,再翻找一阵,没结果后才就地蹲着,一一数起铜钱。
  是一个厚的“好钱”与几枚薄的“坏钱”,林市欣喜异常,四处找寻包裹的东西,寻一阵都不曾找到适合的,探手入大祹衫衣袋,触到午间阿罔官给的膏药。
  取出膏药在手上把玩,一想那方油纸大小正适合,林市一把将膏药挖出来,将四枚小铜子放进去,顾不得黑色膏药的沾染,紧紧密密包裹好,再放入大祹衫衣袋。
  舒口气坐下来,才发现手上食指还有一坨膏药,想到阿罔官所说,林市将底裤拉下来,就着昏暗的灯光,将膏药遍涂在红肿的两腿之间。那膏药有种沁沁清凉,涂上片时十分舒坦,尤其漆黑一片令人生厌。林市十分满意,不曾穿上底裤,只穿回衫裙,还感到有十足保护似的笃定。
  这才站起身来,四下收齐碗筷,并没几个碗,很快就洗完,擦干手,倒不知做什么。只听得屋外呼噜的风弯转回荡在周遭,偶也发出穿出重围似的咻咻声。林市微略害怕起来。
  轻步走到门边,掀开门帘向房内掠一眼,陈江水摊开四肢,睡得十分沉熟。林市看着有一会,才瑟缩的进到房内,和衣在靠门的角落躺下,刚阖上眼,猛听得陈江水翻个身,嘴里咿唔着什么,林市忙坐起来,抱住一旁从叔叔家携来的包袱,就想奔逃出来。还好陈江水翻个身,继续沉沉的又睡去。
  林市再不敢躺下,斜靠着床墙处,怀里仍紧搂住包袱,慢慢的也睡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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