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陈染小说看现代派小说特征

作者:孙丽涛  Email:[email protected]  发表日期: 2/3 

  当我们读到陈染的小说作品,会有意无意地想起“五四”时期创造社作家推崇和创作的“自叙传”体小说。它们之间有着极相似之处,如“第一人称的叙述角度;人生困境的刻意揭示和对生活激情有些扭曲的表达。若说“五四”时期的“自叙传”体是来自西方小说的初次借鉴和熏染,那么谙熟西方文学的陈染,则通过她创作的现代派小说,以此带来了寻找精神家园的现代人的焦虑和困扰。
  陈染小说的人物,大半是由日常生活的常规中分离出来的人。由天生的敏感孤傲或由生活中某些偶然的致命的残缺事件,使他们丧失了对生活的依赖感,拒绝那条沉湎于日常生活的通途,伴随着生命自觉意识的显现,开始了永久的精神的流浪和反叛。
  陈染小说力求打破现实时空的限制,小说也往往在一种象征、隐喻的关系中展开。站在女性角度,陈染小说的主人公多半被安置在某个具体的爱情事件中,主人公“爱”的艰难,还在于她们对“爱”的纯洁和诚实的强调,《潜性逸事》、《时光与牢笼》中的雨子、水水们,在爱情和婚姻中不断地寻找,又不断地走出。那些美丽的主人公,不乏被爱的经历,但由于她们的智力的深刻和高超,使她们难以找到爱的对象。
  陈染小说,也时不时地让读者窥见“一滴美妙的喜剧性的水珠”,如早期小说的那种“少年侃”的语气。《角色累赘》把这种嘲弄、机智、幽默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  其实现代派艺术表现为一种持续的精神的紧张状态,那“一滴美妙的喜剧性水珠”往往有露珠样的短暂,这种精神的紧张跟精神的欲求、信仰的渴求有关。现代派对中庸之道似乎有着天然的痛绝,从而抱着“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”的信念,不怕将自己逼到一个狭仄的极端上去,在信仰与叛逆之间,现代派抱定非此即彼的选择态度。陈染小说的主人公表现为可以同时对《红色娘子军》和《罗马女人》感怀,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,一个是可以为追求信仰而牺牲生命的女战士,一个可以是为没有精神信仰而堕落的妓女,在非此即彼的态度下,后者被认为是对自身独立性的忠贞捍卫。
  陈染被认为是在一个相见其“小”的世界里生活和写作。其实寻求人与人真诚的沟通,对纯正自然人生态度和人生境界的瞩望,一直是陈染小说亦是现代小说的创作动力。在她早期小说《定向力障碍》、《人与星空》、《孤独旅程》等作品中即表达了这种意愿。
  陈染小说主人公一个重要的精神痛苦即来源于人与人的无法沟通,人与世俗的抵牾。同诸多的现实派作家一样,陈染对孤独感有着特殊的偏好,孤独保持了作者“洁身自好”的怜惜,也相对满足了作家对自身独立性和自由度的要求,并维护了作者精神上的优越感。
  陈染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生活方方面面、角角落落,《站在无人的风口》将打量的目光投向历史,作者借英国红白玫瑰事件外壳,将历史的对峙、刀光剑影的沉重事件,系于一个曾经美丽但经不起时光剥蚀、行将就木的老夫人身上,来照鉴历史的荒谬。《麦穗女人与守寡》、《潜性逸事》都揭示生活中的背叛事件,尤其《麦穗女人与守寡人》写得扑朔迷离,作者通过对现实时空的提醒和印证,表达生活中处处是陷阱的怀疑论心态。《无处告别》、《时光与牢笼》、《潜性逸事》的主人公屡屡面对爱情、亲情、友情、人际以及时空的全面的剥夺与失落状态。作者的怀疑和悲观主义态度向极端化延伸。
  陈染以其聪慧和敏感,率先探足在寻找现代人精神家园的道路上,并在这条精神探险的道路上走得心事重重、困厄重重。毋庸讳言,保持对生命在形而上层面上的追问在中国有一定的难度,主要是以儒要思想为正统的“顺天安命”“未知生焉知死”的实用理性,把人投放到世俗世界,在相当程度上,遮蔽了人对生命的形而上的追问,造成形而上学传统的相对匮乏。
  陈染在现代派小说的世界里呼风唤雨、撒豆成兵,俨然是众多主人公的创造者,无疑对她的小说的关注,可以窥见中国当代现代派小说发展的轨迹。

(此文原载于“今日论坛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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